母亲的缝纫机
六、七十年代,一个普通家庭拥有一台缝纫机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,不仅它那近200元钱的价格,是那个时代一个家庭的一笔重大支出,而且在那个买什么都要票证的年代,想买台缝纫机也是十分困难的。
我的家乡位于豫北农村,母亲在家务农,父亲在外工作,是那个时代所谓的“一头沉”家庭,我们兄妹四个,正处在上学长身体的时候,吃的多,花费也多,靠母亲一人的工分和父亲微薄的工资,日子过的十分艰难。就是在那样生活十分贫困的情况下,极要强的母亲却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:买台缝纫机,一是不让邻居们小瞧我们;二是也为穿衣很费的我们兄妹做衣服提高点进度、省点力气。
为了买台缝纫机,母亲从集市上买来了头小猪进行喂养,在那个年代,人都吃不太饱,哪有东西喂猪呢?这却苦了母亲,母亲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去给猪割草,或撸些槐树叶,回家后用刀剁碎,在锅里煮一煮喂猪,然后做饭打发我们上学后,再跟随大家一起到地里劳动。酷热夏天的中午,别人都躲在家里或阴凉处休息,母亲却冒着烈日到处寻觅喂猪的饲料。晚上收工,别人都急匆匆的回家,休整一下一天困倦的身体,母亲不顾劳作的疲劳,还要割些猪草、拣拾一些猪能吃的东西,很晚才回家,到家后给我们兄妹做饭、喂猪、整理家务,直到深夜才能休息。整个夏、秋天天如此,猪吃不完的就晒干储存起来,用于猪过冬的饲料。母亲把自己能拥有一台缝纫机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猪的身上,把猪看的十分宝贵,夏天怕猪热着,冬天怕猪冻着,那份精心,那份辛酸,现在想起来心里都不好受。经过一年多的精心喂养,猪终于养大卖掉了,那个时候物价低,一头猪的价钱是不够买台缝纫机的,母亲就又买来了一头猪仔,就这样经过母亲三年多的辛劳,终于攒够了买台缝纫机的钱。钱虽然有了,但在那个什么物品都匮乏的年代,要想买台缝纫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。好在当时我二姨家的大儿子,也就是我的姨表哥,在广州部队上当兵,还担当了一点职务,就托他买了台当时广州缝纫机厂生产的华南牌缝纫机。当缝纫机托运到家的时候,母亲喜极而泣,母亲眼泪里所包含的成份,我成年以后才体会到。
就是这台母亲用心血和汗水换来的缝纫机,还造成了母亲和我大姨家一段时间的隔阂。我母亲姊妹三个,母亲最小。当时我大姨家的儿子三十多岁了,才找了个对象,女方要求要买台缝纫机,大姨家生活也很艰难,刚给我表哥修缮了房子,哪还有钱啊,大姨为了儿子能成家,就想到了母亲刚买来的缝纫机,就和母亲商量,先把缝纫机拉走用,钱先欠着。母亲心里再不愿意,但碍于姊妹情面,还是让大姨家把缝纫机拉走了。缝纫机一拉走,母亲就躺在床上,伤心不已。二姨得知情况后,知道母亲为了这台缝纫机付出的太多,也心疼妹妹,就到大姨家把缝纫机要了回来。贫穷也能给亲情蒙上阴影。
不久前,母亲来洛阳参加我弟弟的婚礼,看到我们兄弟俩购置的新房,满屋大小的电器,大人小孩穿着时尚的衣裳,母亲感叹到:那个时侯,做梦也想不到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。